(一)
北京的雨季今年提前了半个月,气候闷热,潮湿,阴雨连绵。此时正是2012伦敦举办奥运会的倒计时阶段。我乘此之际启程前往英国,一来去看望在英国读研究生的女儿昱;毫无疑问的第二个愿望,是去体验伦敦奥运会的氛围。上一届奥运会在北京举办,因而中国人就更加关注这届伦敦奥运会的境况。
我这愿望的实现,从登上国航飞往伦敦的那一刻起就拉开了序幕。无论如何想不到,我和中国国家体操队的男队员们同机飞往伦敦西斯罗机场。他们身穿红色的印有黄色图案的李宁牌运动装,胸前左侧为品牌图标,右侧是一面五星红旗。后背显赫着黄色的大字体“CHAIN”。队员加教练员加队医加领队共二十来人,散坐在我的前、后、左侧。我的位置在经济舱右侧第五排,队员、教练员、队医、领队及其随行成员的座位穿插在第一排至第八排之间,教练员白远韶,队医王敬强及刘刚医生的座位与我前后相邻。
可能是同行的缘故,还因了我所供职的北京大学医学部下属的运动医学研究所是国家体育总局及中国奥委会指定的运动员伤病诊疗中心,为国家运动员诊治伤病的专家好几位是我尊重的前辈,由于这些话题,使我和队医很快地熟悉起来。
此时我意识到,倘若不把这次与之同行的经历留下只言片语的话,恐为遗憾。在体育竞技方面我属于外行。观看体育比赛在我家是女儿和丈夫的专利,我从来抱弃权态度。而对体操竞技项目我倒怀有几分好奇心。此时,航班整装待发,攥住这个机会,我请周围在座的教练员、运动员在我旅游手册的扉页上签上了他们的名字。首先提笔的是教练员白远韶,他的大笔一挥,力透纸背,可见气势之强悍。他所率领的队员,外表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强势,看上去仿佛没有一位超过1.73米。我猜,这是源于体操竞技运动对其身材严格的要求所致吧。
队员们热情地为我签上了他们的名字。无容置疑,这些签名都是精心练就的,龙飞凤舞,刚柔并济,非常漂亮,然而却难以辨认。经过王队医为我做翻译才看得明白:教练员白远韶;队员陈一冰、邹凯、郭伟阳、冯喆、严明勇、张成龙、滕海滨。能够前去参加此次伦敦奥运会的运动员全部获得过世界冠军的荣誉,像陈一冰、邹凯是北京2008年奥运会的世界冠军;其他队员曾获得过世锦赛冠军。
在王敬强医生的指引下,我与奥冠邹凯拍了一张合影,作为此行的留念(照片左侧小睡的运动员是体操队队长陈一冰)。
“您知道我的名字么?”邹凯抬头望望我。我这才注意打量了一下这位奥冠小伙子:白皙的面孔上嵌着一双纯净如水的眼睛。
说句老实话,我还真没把他们的面孔和他们的名字对上号。我看看王医生,他端着相机憨厚地笑笑说:“08年奥运冠军邹凯。”
我意识到,不便再打搅他们。我猜想,他们目前的状态或许可以跟面临高考的考生们一比吧:紧张、兴奋,充满信心,结果却无可预知。
之前几天,中央电视台纪录片频道播放了系列纪实片《伦敦猜想》,介绍了包括刘翔一批优秀的中国运动员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的出色表现,预测他们在这届伦敦奥运会上能否实现他们的梦想。
解说词写的优美动情:“北京和伦敦相距12304公里,北京在晨曦中渐渐醒来的时候,那里夜色正浓。对于他们(中国奥运会运动员)来说,北京和伦敦的时间距离是四年。四年前,欢笑、泪水、飘扬的五星红旗,织就了我们绚烂一夏的记忆。如今他们再次出发,伦敦,能否成为他们延续辉煌的舞台……这个夏天,伦敦将吸引全世界的目光,第三十届奥运会将在这里如期举行。
——伦敦猜想的归宿,是他们梦想的舞台。”
此时不难想象,运动员、教练员所承载的身心压力。
或许是由于与他们在飞机上的这次偶然相遇,使我增加了对体操运动的进一步关注。7月13日从中国新闻里获悉,在北爱尔兰备战奥运的中国体操队队长陈一冰,在一次跳马训练中意外受伤,他在起跳时突然感到膝关节不适。由于当天是北爱尔兰的公众假日,伤情结果要等到英国时间的下周一才能获得。经队医初步诊断为“膝盖半月板损伤”,所幸伤情不算严重。
通过电子邮件我向队医刘刚医生询问了陈一冰的伤情,并祝他尽早康复。刘医生回复道:“谢谢你的祝福,一冰伤情已无大碍,现恢复正常训练,请放心。”
7月31日从新闻中获悉:北京时间今天凌晨在男子体操队决赛中,中国队发挥出高水平。从预赛第六的不利位置完美逆转,最终以275.997分成功卫冕该项目金牌。日本队通过申诉以271.952分获得铜牌,东道主英国队以271.711分获得铜牌。
这一喜讯让人喜出望外。
(二)
7月21日,北京暴雨,令人担忧。
伦敦的天气晴空万里。这天是伦敦奥运火炬传递的第64天,也是火炬传递到达伦敦的第一站,起点是格林威治,终点为沃尔瑟姆福雷斯特(属伦敦行政区)。
火炬交接现场的面积并不很大,规模如同北京市的辖区公园。门前的英文横幅上写着:“沃尔瑟姆福雷斯特欢迎你!”进得门来是一条形同“网球拍”样的柏油路,“球拍”中央有座大型喷泉,冲天的泉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七彩光焰。喷泉四周的护栏上环绕着奥林匹克五环旗和印有“LONDON 2012”字样的紫色旗帜,后侧是一幢欧式建筑,楼前便是点燃奥运火炬的主会场。
我和我女儿昱提前一小时等候在这里,前来欢迎、庆祝的人们陆续到达火炬传递现场,手持纸质英国国旗的人们排列在道路两侧,由于当地的警卫力量不足以支撑此地这样一个大规模的庆典活动,便从其它地区调拨了一批警力过来支援,站在我们跟前不远处那名警察的制服臂标上印着“Great Manchester POLICR”(曼彻斯特 警察)。昱告诉我,曼彻斯特离这里很远,有约五小时车程。
庆祝现场有志愿者向人们发放赞助商提供的矿泉水、瓶装可口可乐、韩国三星商业集团印有“SΛMSUNG”字样的英国国旗。在这里几乎看不到黄皮肤的人,粗略分类,只有黑人和白人,偶见一两位黑黄肤色的亚洲人,我们猜她们是越南人。庆祝现场秩序热烈并井然有序,热情的人们耐心地等侯在蓝天白云之下。也怪,英国很少有晴天,尤其是整日的晴天,而这天从早到晚艳阳天,温度也适中。我想,此时伦敦晴朗的天空以及缓和的气候,应该被国际奥委会列为最佳“赞助商”吧。
在等待的行列中,我身边有对英国母子,那位母亲和我的年龄相仿,她热情地提出要为我和我女儿拍合影,并向我们介绍了她身边的儿子和自己的姓名。出于礼貌,我们也自报了家门。我和昱面向花圃,背对将要点燃奥运火炬的主场地留下了现场合影。“礼尚往来”是中国的文化传统。同样,昱也为他们母子拍摄了合影作为那一天的留念。 下面的交流自然而然:
英国母亲安吉拉热情、健谈,她问昱:“你是在英国读书么?”昱答:“是的,妈妈来探亲。”
她指指身边的儿子说:“我的儿子也在国外求学。”
她的儿子默默地站在一旁,向我们微笑着点头。
“从哪里来?”
“中国、北京。”
“哦!北京!”安吉拉像恍然了我深层的来意——不只是来看望女儿,还是来体验伦敦奥运会的氛围。她张大了原本就大而亮的双眼,频频点头。
“你是一个人在这里读书么?”安吉拉问我女儿。
昱点头称是。
她说:“那你很勇敢啊!”
这句话对独自一人身在异乡求学的女儿来说触动深刻,她赶紧把这句话翻译给我听,并笑着应和着安吉拉。我想,女儿听到这样的夸赞一定比功课得了A+还高兴。
语言不通,成为我们交流的障碍,可总是在沉默中等待,双方都觉得不怎么自在,我主动向安吉拉递上了我的名片。她看看喜悦地说:“哦,作家,幸会啊!我会到网上阅读你的作品,可是语言不通啊。”继而她转向昱:“你可以把你妈妈的作品为我们翻译成英文啊。你打算带妈妈去哪里观光?”
昱回答:“刚去了李斯特和伯明翰。”
安吉拉说:“去莎士比亚故居看看,看完那里也要一天的时间呐。”
昱答:“是的,我提前为妈妈订好了去莎士比亚故乡的火车票。”安吉拉看看我说“真是好女儿,很周到……”
傍晚七点十分,火炬车终于到达公园门前,现场的气氛沸腾了,人们尖叫、摇旗、呐喊。十分钟后,一位黑人火炬手在护卫、记者和警察的陪同下,沿着球拍样的柏油路奔到主场地,将奥运火炬接过来点燃。
我们用照相机和录像机记录了这个历史性的时刻。火炬手身材魁梧,面带微笑,向两侧欢迎的人们频频挥手。他身穿白色运动装,灰色运动鞋,高举燃烧的火炬,绕场一周。
整个仪式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简单,所在地的伦敦市政府没有领导讲话,也没有代表发言,没有繁杂的公式化活动。仪式后人们陆续走散,稍许还会有自发的庆祝活动——这是英国人的庆祝模式。
奥运火炬传递的下一站将是雷德布里奇。
这时,我身边那位英国母亲安吉拉热情地向昱讲述了这位黑人火炬传递者的故事:“他的名字叫姆安巴。1988年出生在刚果,是位踢中场的足球运动员。今年年初,当博尔顿和热刺的足球杯总决赛踢到四十一分钟时,博尔顿中场球员也就是姆安巴突然晕厥,倒在球场上,当时他身边并没有对手,也没有队友,几秒钟后他才被人们发现,主裁判立即宣布暂停比赛。姆安巴一度停止了呼吸,经过现场抢救之后送往医院,医生确诊他心脏出现了严重问题,经过治疗,他的身体竟奇迹般地复原了。你们看,他是多神奇的一个人啊!”
昱一句句地为我翻译安吉拉的讲述,她的儿子站在一旁面带微笑静静地听着他母亲的讲述,不插一言。我和昱被安吉拉的表情变化和她的快言快语所感染,安吉拉热情的笑脸和她的健谈为我们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离开现场时,我们彼此道别,相互祝福。
返回的路上,我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个地处郊外的伦敦行政区:灯柱上高悬着不同颜色庆祝奥运的五环旗,和北京参加庆典活动时一样,街上的男女老幼,连同骑在年轻父亲脖颈上的孩子手里都挥舞着本国的纸质国旗。行驶在马路上的公交车外壳上排列着不同国家的国旗,还有的印着醒目的汉字“平凡的中国人不平凡的故事”。我想,那一定是中国赞助商的杰作。
一路上,无论是在伦敦市中心、在牛津大街、在摄政街,还是在唐人街、在伦敦桥,所到之处,有着数不清的五星红旗,每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都让我热血沸腾。
今天距伦敦奥运会还有三天时间。作为具有善良本性的中国人,我们预祝2012伦敦奥运举办成功,期盼着中国运动员多拿奥运金牌。
(致公党党员 梁宾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