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得到邀请，参加“中国预防出生缺陷新长征斯利安爱心天使行动”即将全国开展巡游讲演活动，再次萌发了重返大学毕业分配曾工作10余年的陕西省旬阳县的念头。以前，西安朋友策划过旬阳县医院建院40周年庆典聚会，以及本人讲学、赠书等方式，均因各方因素和主客观条件，未能成行。2013年3月22日，新长征沈阳站启动仪式顺利开展，在希尔顿逸林大酒店早餐碰头会时，我向北京斯利安药业有限公司市场部张璐经理，本次全国大型活动策划，表示希望在西安站活动时，给旬阳县捐赠预防药品，实现回报第二故乡的愿望。张璐爽快答应说，没有问题。接着，我又向公司冯增辉总裁，正式提出自己的想法，冯总当即表示支持，并说他积极参预，还提议给我当年的领导和同事赠送北京名牌特产《全聚德烤鸭》，我深深被他们的理解和尊重所感动。由于，全国活动路线计划的调整，西安站从6月7日改为4月19日，因目前全国和各地卫生和计生两大系统的机构合并调整正进行中，给筹备工作带来不小的难度。4月18日，从北京飞抵西安，斯利安药业陕西办事处的石兵来咸阳机场接应，我才了解到，他专门跑了一趟旬阳县，各项准备事宜均已落实，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4月21日晨9点，我们一行8人加上半车药品和礼品的面包车，在参加西安站启动会的旬阳县计生服务站小陈带路下，从钟楼附近西大街上的西安荣民国际酒店门前出发。遗憾的是，有同样意愿的西安和外埠朋友因各种原因未能同行。约九点半，考斯特面包车穿过市区，到达曲江附近的柞水、安康、重庆方向的三叉路口，进入驶往旬阳的柞水高速公路。20分钟后，在南五台山服务区，稍事休息后，车辆进入秦岭山区。连续穿越北水沟、沟峪、清沟、熊沟、黄土梁、水瓢沟、四岳沟、清岳、石砭峪等大小隧道，“秦岭终南山隧道”映入眼帘。秦岭终南山隧道是亚洲最长的隧道之一，长达18公里，隧道中间设有霓虹灯和人造景观几处，用以减少司机乘客的视觉疲劳和心理压抑。我到过欧洲，体验过瑞士和北欧的现代化设计和管理的隧道，秦岭终南山隧道与之相比，毫不逊色。出了漫长的隧道，只见矗立在半山腰的“一江清水送北京”的大型广告宣传牌，飞速而过，这大概指“南水北调”工程的丹江口—长江水系源头及沿线工程吧。再过药王沟一二号、柞水，叶家弯、黄家角、根树坪、袁家沟、石家弯、龙头弯、黄山凸、“石家庄”、杨家河、白沙滩、张家坪、晏家河、狮子崖、后坡等十几座隧道，约上午11点，下高速路，随即进入旬阳县北部的小河镇。
30多年前，我曾因参加县上组织的征兵体检和医生业务考试，来过小河区。那时，“区”是长不足百米土路小街，两旁是二三十间木板墙石板顶的小房子。区卫生院是不大的两层楼，有十来个职工，记得宝鸡来的李世均医生在那里，是与我同届的西安医学院毕业生，后来还做了区卫生院院长。现在的镇就是过去的区，依山势错落建起几层街道，有水泥路面连接。卫生院也已几经改建为白瓷砖外贴面的五层楼房，朴素无华庄重实用，我在门前留了个影。
小陈安排我们一行在卫生院右手旁的一个接待站用午餐，他说，省市领导来检查工作，都点名在这里就餐，肯定有这里的独到之处。不一会，在二楼餐厅，我们享用了丰富的地方菜肴食品，有小炒牛肉、辣子麂子（野生黄羚羊）、卤水豆腐、清炒時蔬、荞麦面蒸素饺、蒸各种杂粮主食和土鸡汤泡手撕馍等，新鲜爽口、不咸不油，食材就地、环保无害，大家十分满意。饭后，继续上路。
公路两旁可谓“今非昔比”，集镇边缘建起了一排排为山上移民修造的新居和一些公共设施。我也注意到，虽然汛期未到，但几乎见不到清澈到底的小溪和池塘了。而路旁成堆的垃圾及汽车驶过扬起的各色塑料口袋，到处都是。这可能是新农村和城镇化过程中的普遍环境污染的诟病。
间或，还可见到老年“瘿包”（陕南对“地方性甲状腺肿”的称呼）矮小痴呆的身影。当年，我曾参加过县里组织的甲状腺手术队，在赤岩（旬阳人将“岩”发音为chiai）免费为后山“瘿包”们做手术，大概亲自操刀一二百例，限于条件几乎无一例输血。但术后换药要先穿好隔离服，扎紧袖口裤口，免得打开敷料，飞窜的虱子跳到身上，此情此景，如今还记忆犹新。我还保留一篇当年手术的总结文章，是打印在草纸上的论文。
考斯特面包车沿着山区公路疾驶，“赵湾”、“甘溪”的路牌掠过。当年一条小街的“区”，如今建成了沿山势密密麻麻的大小楼群。前方视野逐渐开阔，只见一架架红绿网格钢管横贯山腰高达山顶，颇为雄伟壮观，这是县域经济现代化的大中型企业的输送管网。小陈告知：旬阳县城到了！我见到老火车站的故地，70年代“三线建设”的标志性建筑。我在三线建设民兵团卫生队，为参与开山劈路铲便道、修公路、建铁路的农民工和民兵及铁道兵战士服务，医治常见病、救治伤病员，亲历了铁道兵和民工为修路付出的青春、热血，甚至生命。我们曾当过数次“皮匠”，将被爆破山石粉身碎骨的尸块缝合，以便入殓。每一座桥涵几乎都建有铁道兵烈士英名纪念碑。而当年为此牺牲的民兵，他们家属得到的只有解放鞋和红糖的抚恤。襄渝铁路建成通车，旬阳县结束了不通公路没有铁路的时代。1982年春我在此乘车，离开了为之工作10余年的山区。
县城新区在原“菜弯”一带扩展，道路两旁高大建筑林立，机关公司大厦和中高档住宅小区接踵排开，过了一座百米长的水泥路面钢管斜拉小桥，考斯特面包车停了下来。我和张总几个人，被安排换乘另外一部小轿车，继续沿着石灰小路盘旋而上，大约10分钟后到达山顶停车场。这是新建落成不久的县城新景观，名曰“主题森林公园”。
我们拾级而上，身边有小树灌木和绿草山花环绕相伴，周围散发着清新凉爽的气息。时而直登石阶平台眺望远方，时而手扶栈道木栏小歇欣赏。我极力搜寻脑海中的模糊记忆，对比地理方位，揣摩着哪里是当年的轮渡码头、河边街市、垭子口、大河南、小河北，哪里是县医院、防疫站……。
恰巧，有一对新婚俊男靓女在拍婚纱照，我也用相机留下了一组珍贵的镜头。当年，那些穿不起裤子和鞋子的山民，做梦也想不到，在昔日祖祖辈辈生活贫瘠的山梁上，他们的后代，几十年后会有如此童话梦幻般的场景吧。我也惊诧，大都市青年男女的现代时尚生活方式，在秦巴山脉汉江两岸的近距离重现。
不一会，我们轻松爬到制高点。春日午间的阳光普照绿色植被覆盖的山川，天空碧蓝偶有几朵白云似轻纱柔飘，两条河流蜿蜒曲折闪着鱼鳞般的银光靓片，高山峡谷之间两江围绕着的是一片大自然鬼斧神雕天作之合的的八卦型的集镇城池。从来没有如此全新高视角的鸟瞰，也不像梦中数次的回忆底片，这就是离别三十年的第二故乡旬阳城啊！今非昔比，换了人间，天高神爽，感慨万千。
旬阳县位于陕西省东南部，秦巴山区东段，汉江横贯其中。县境地貌以山地为主，兼有低山、丘陵、河谷地形，海拔185米至2，358米，属北亚热带温暖湿润气候区，年平均气温15.4℃。县城位于汉江、旬河交汇处，曲水环流，形似太极，犹如八卦，被誉为“天然太极城”和“中华太极第一城”。
旬阳的年均降雨量为851毫米，每到夏季汛期，汉江水暴涨，几乎淹没旧城主要民居。世世代代低矮的木板房里没有值钱的家当，不光是因为户户一贫如洗，更便于洪水到来及时举家逃离。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几乎每年都亲眼经历大水从天而降的灾难。泥石流滚滚滑下山坡，在迅速扩张了几倍的宽广汉江水上，茅草屋顶、泡涨的人尸和死猪、甚至整辆汽车在湍急的河面上旋转而下。最初设县，政府衙门大院和关闭囚犯的监狱，建在临江阳面山头顶端。有“好汉坡”之称的200多阶石面小路，连接行船码头至山顶，也是县城与外界唯一的水路交通。这种格局，维持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即改革开放初期。
根据2012年3月国务院最新调整公布的名单，旬阳县属于陕西省的国家级贫困县之一。国家级贫困县，全称为“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经1986年、1994年、2006年等几次调整，随着国民经济整体水平的提高，其评定标准也不断发生变化，目前按全县GTP人均120元、80%贫困人群年收入625元，20%低收入人群年收入865元，进行评定和扶贫资金发放管理。陕西省安康市（原行署）的汉滨区、汉阴县、石泉县、宁陕县、紫阳县、岚皋县、镇平县和旬阳县均在这个名单之中。
游览森林公园后，原路返回。来到位于新城祝尔慷大道上的美华大酒店，在酒店左手旁邮局加盖日戳，实寄纪念封留存。门前，是一架尤如长虹卧波的九跨十墩大桥，刚好连接美华大酒店和遥遥相对的近20层的县计生卫生服务办公大楼。桥头有康华大桥纪念碑一座。碑文曰：“旬水源自秦岭之阳，经宁陕镇安，左纳乾佑河而汇于旬城，北控商洛，南接汉沔，势分太渝。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今乃商贾云集之所。惜山高地迥，车辆疲于迂回，水深流急，舟楫多有不便。”本世纪初，有关企业与地方合作，高瞻远瞩，斥资两亿四千万元，开发旬阳新区，取名“康华园”，并建宽10.6米、全长184.8米的大桥，“菜刘二湾连为一体，旬河两岸畅通无阻。”2003年仲夏，落成使用，至今十年整。可谓：“康华新景，辉映山水，旬关古邑，四壑如一。南来北往，财恒通矣，东去西进，利莫大焉！”
几步望去，何道行和李思兰等老友已经在酒店门前迎候。30多年未见，但大家还是相互一眼能叫出名字。旬阳县有关领导已到，活动马上开始，我们简单寒暄了一下，陆续进入二楼会议室。
“中国预防出生缺陷新长征暨斯利安爱心行动旬阳县赠药仪式”的条幅挂在会议室中央。我代表主办方中国红十字会嫣然基金和北京斯利安药业有限公司主持下午活动的简短仪式。首先全体起立，为昨天（2013年4月20日）四川雅安地震遇难的同胞默哀。接着，播放了一段“中国预防出生缺陷新长征”宣传短片。“大爱无疆，慈善为怀”，超越时空，永亘中华；倡导生育健康全新理念，保障母婴健康民族昌盛。
北京斯利安药业有限公司张世勤副总裁简单介绍了活动背景，充分表达了我回报第二故乡的心声，并代表此次活动的主办方，向旬阳县人民赠送3000人份用于妊娠妇女预防神经管畸形的药物—斯利安片。县计划生育服务站副站长屈女士，在接受捐赠药物后表示，每年全县有近5000名出生婴儿，计划生育和卫生部门已经开展了多项优质服务项目，斯利安项目的深入推广和免费派发，必将进一步提高出生人口素质，造福山区人民。
接着召开老友座谈会。我回顾一下四座当年的领导同事和朋友学生，共14人。何道行，原县防疫站革委会主任、站长，我不是党员，当年受命到他老家棕溪，为家属子女农转非外调。刘永忠，县防疫站职工，防化兵转业干部，我曾应邀到他家作红白喜事帐房。李思兰，县防疫站职工，省卫校老毕业生，我是被她“要”来的县防疫站第一个公卫大学生。樊再云，与我同岁的老中医，从蒿塔公社卫生院来的县民兵一团卫生队副队长。朱志矅，当年卫生系统第一个救护车司机，现在的致富首席企业家。柳进安，旬阳本地人，我同届西安医学院毕业生，原县妇幼保健院院长，本次活动组织者，他女儿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读研留京。蔚伯乐，原卫生队出纳，现蜀河区卫生院院长，两个儿子大学毕业后在四川和西安工作。魏树林，卫生队司药，唯一的工农兵大学生，现经营书画社，改名书林，孩子在深圳。吴希庆，防疫站室友，安康卫校毕业的县医院放射科医生，女儿在云南工作。陈文德，原卫生队手术室护士，安康卫校毕业后留校任教，去年来京在安贞医院就医，子女移居新西兰，在西安和安康有多处房产。李荷花，卫校毕业，分配到县防疫站的医生。周开真，卫校毕业，分配到县防疫站的化验员。吴志清，原卫生队护士长。柯尚品，县卫生系统老职工。
我先简单回顾了离开陕南30年的历程，介绍了自己的坎坷生活、家庭现状和工作成绩。从省城创业成家，到进京科研教学；从走遍大江南北，到周游欧美各国。我无时不刻都没有忘记在陕南的岁月和关注我的朋友，那是刻骨铭心的记忆和人间温暖的真情。吴希庆说，我走后不久，有外调小组来了解调查过我的表现，大家不明来意，只是模棱两可讲了不清楚不了解的几句话。我很怀念在那个全国阶级斗争的疯狂年月，能远离尘世，虽交通不便物质匮乏，和大家共度河边盥洗、挑水劈材、点瓜种菜、烛光夜读，过着无粮、无油，无菜甚至无盐的日子，但相互平等共同提携，生活过得平淡踏实。我调动的手续通知到了，单位里正为40%的涨工资人员犹豫争论，张福田书记坚持将有限名额一定给我，叫我感动不已。
陕南的十几年修炼和考验，为我今后的几十年工作奠定了扎实的基础，我真正了解了基层的社情和民情，也改变了我的性格和为人。调到河北石家庄市，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独挡一面。参加“中美预防神经管畸形合作项目”后，可以在健康教育和科研成果推广研究中，得心应手，如鱼得水，发挥创新，取得佳绩，并坚持到今年的全国巡讲，继续长征。
我十分惦念几十年未见得朋友们。老领导老同志们陆续退休了，前两年国家开始给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退休人员每月3000元的补贴，日子好过多了。当年的卫生队“娃们家”也快60岁了，他们还是从医的多，也有自己经商，或在其他方面发展。他们很怀念当年大家的友好相处，认为是我们这些大城市来的文化青年和大学生的言行，哪怕是一句话语，一本图书，一件衣服，一块手表，给他们带来山外的新鲜事，甚至改变了他们的生活理念，“娃们家”的子女们大多数走出大山，到省城和外地求学，还有的读了研究生，甚至移居海外。
温馨的晚宴持续了很久，大家举杯庆贺难得的聚会，你一言我一语，意犹未尽。何主任等几位坚持送我回房间，接着聊家常、聊老友、聊变化、聊思绪。李荷花还买来刚采摘下的红黄樱桃，叫我尝鲜。何主任说，今天你来了个反反子（旬阳话，意思是反客为主），给我红包，请我们吃饭，还带来礼物（张璐考虑，全国禽流感疫情还没有得到控制，将《全聚德烤鸭》换成同样是百年老字号的名特产《同仁堂百花蜂蜜》了）你应该轮流到各家坐一坐、，我们请你吃饭，也看看几十年来旬阳家乡的变化。许多人都很想念你呀！
临行前，我谢绝了众人的礼物，只保留了魏书林的两幅书法作品。楷书，“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王维诗一首）。行草，“春有百花秋望月，夏采凉风冬听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抄录网文）。
（九三学社北医委员会 陈新）
